文/牟建平
趙佶(1082-1135),號宣和主人,宋朝第八位皇帝,宋神宗第十一子,宋哲宗之弟。哲宗病逝無子,太后向氏立端王趙佶為帝,次年改年號“建中靖國”。1100-1125年在位,任用蔡京、童貫主持國政,變亂新法,窮奢極欲,濫增捐稅,崇奉道教,修建皇家宮苑,導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引發農民起義,宣和七年金兵南下,年底傳位欽宗,自稱太上皇。靖康二年(1127),被金兵所俘被擄北上,受盡凌辱,后死于五國城(今黑龍江依蘭),年54歲。
宋徽宗在位時,不僅廣收古物,網羅畫師,擴充翰林書畫院,還編輯《宣和畫譜》《宣和書譜》《宣和博古圖》,在書畫創作上,趙佶更是力倡花鳥寫真,他獨創的“瘦金書”,成為書法史上獨樹一幟的一種書體。毫無疑問,宋徽宗的政治生涯是失敗的。但是宋徽宗身為一個書畫家皇帝,他對宋代院體畫的發展,無疑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創造了中國繪畫史上的宣和時代。
宋徽宗的繪畫,繼承了宋初以來宮廷畫家奉行的“黃筌富貴”程式,又吸納了北宋中期趙昌、崔白創立的水墨新風,他尤其強調寫生,在用心體會物象形理之外,更注重花鳥的生機與精神,所以他的畫既工整氣派,又不失靈氣。宋徽宗的繪畫主要有兩種風格,一類是賦色工筆花鳥,另一類是水墨類的。《畫鑒》云:“徽宗性嗜畫,做花鳥、山石、人物,入妙品,做墨花、墨石,間有入神品者,歷代帝王畫者,至徽宗可謂盡意。”
宋 趙佶 臘梅雙禽圖 絹本設色 25.8×26.1cm 四川省博物館藏
宋徽宗的工筆花鳥畫有三大特點。首先是刻畫精細入微,形態逼真,相傳他用生漆點睛,所畫禽鳥栩栩如生,格外傳神,這是技法上的。其二,宋徽宗的花鳥畫,都每每有一種難得的瞬間感,這是他與別人的不同之處。第三,宋徽宗的花鳥畫富有詩意文氣,這是他擅長詩賦的長處,宋徽宗的畫很多都配有大段的詩題,這是一般的院體畫家所不具備的。如《芙蓉錦雞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瑞鶴圖》(遼寧省博物館藏)等。
宋 趙佶 枇杷山鳥圖 絹本設色 22.6×24.5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在繪畫上,宋徽宗強調“形神并舉”的藝術主張,對后世影響很大。北宋繪畫理論中已有“氣韻為高”的說法,但在趙佶時代,嚴格要求形神并舉,這一點在他的御畫或御題畫中都有體現。如《枇杷山鳥團扇》,畫了一只回頭的山雀,還有一只飛舞的墨蝴蝶,可謂構思巧妙,形神俱佳。《五色鸚鵡圖》,畫了一只重彩的五色鸚鵡立于杏花枝頭,五色鸚鵡色彩艷麗,刻畫非常精細,但寫真之余又非常神奇地抓取了五色鸚鵡立于枝頭的瞬間神態,觀之有呼之欲出之感。
宋 趙佶 祥龍石圖 絹本設色 53.8×127.5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除了花鳥畫外,趙佶還擅畫山水和奇石。他畫的《雪江歸棹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是一幅雪景畫長卷,平遠空曠,寒氣襲人。宋徽宗酷愛收藏奇石,他也愛畫奇石,他畫的奇石是他的一絕,前無古人,如《祥龍石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以水墨來寫真太湖石,把石頭玲瓏剔透,“皺、透、漏、瘦”的質感完美地表現出來。
宋 趙佶 聽琴圖 絹本設色 51.3×147.2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宋徽宗的人物畫,也非常精彩。他畫的《聽琴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具有自畫像色彩,把自己的現實生活和精神向往都展露無遺。而《摹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則展現了趙佶臨摹古畫的能力。趙佶的人物畫數量極少,所以尤顯珍貴。
宋 趙佶 楷書千字文 (局部)上海博物館藏藏
趙佶的書法,早期學唐代的薛稷、褚遂良,后又學宋代的黃庭堅,將薛稷的瘦,褚遂良的秀,黃庭堅的勁,三者完美結合于一體,最終形成點畫細瘦如筋、舒展飄逸、挺拔有力且不失婀娜的“瘦金書”,瘦金有“瘦筋”的意思。趙佶的瘦金書,早在20多歲就已經成型成體了,他的《楷書千字文》是23歲所書,瘦硬挺拔,一筆不茍。40多歲寫的大字《秾芳詩帖》,結體瀟灑,有蘭竹之韻,筆致勁健,堪稱趙佶大字第一。
宋徽宗的瘦金書,深得薛稷之瘦硬,特別是將褚遂良楷書的遒媚飄逸和空靈飛動更加強化了。他的瘦金書早晚期也有很大的區別。早年的瘦金書,偏于細瘦,骨多肉少,如《楷書千字文》。而晚期的瘦金書,肉多骨少,更顯豐腴俊秀,如《秾芳詩帖》。宋徽宗的瘦金書書法真跡存世的不多,有《楷書千字文》(上海博物館藏),《閏中秋月詩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夏日詩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等。
歷代對瘦金書多有贊語。元代趙孟頫贊云:“天骨遒美,逸趣藹然。”明代陶宗儀《書史會要》評價徽宗書法:“氣勢勁逸,意度天成,非可以陳跡求也。”明末陳邦彥在《秾芳詩帖》尾跋中贊其“此卷以畫法作書,脫去筆墨畦徑,行間如幽蘭叢竹,泠泠如風雨聲,真神品也。”以畫法作書,這是很準確的概括。清代王文治贊云:“不徒素練畫秋鷹,筆態沖融似永興。善諫工書俱第一,宣和天子太多能。”
宋 趙佶 草書千字文 (局部)遼寧省博物館藏
宋徽宗的草書也非常出眾,但作品非常少,只有區區兩件。他的草書屬于狂草,有懷素狂草連綿之勢,但點畫更俊美一些。他40歲寫的《草書千字文》(遼寧省博物館藏),寫在一張長11.7米的宮廷特制描金云龍紙上,寫得點畫流利,筆勢飛動,洋洋灑灑,一瀉千里,在歷代名家的草書《千字文》中也算得上是名品。他寫的《掠水燕翎詩紈扇》(上海博物館藏)也是一件草書,彌足珍貴,“天下一人”的草押,與正文融為一體,天衣無縫。
宋徽宗由于名氣太大,其書畫歷代多有偽造。而且由于存在御制、御畫、御書、御題之分,所以鑒定起來非常困難,歷來專家對其傳世書畫真偽也多有分歧。宋徽宗非常愛題畫,所以流傳下來的一些御題畫,并不是他的親筆畫。筆者以為,落款寫有“御制御畫并書”,并伴有草書花押“天下一人”的,同時有題畫詩的,更大程度是宋徽宗的親筆,如有名的《祥龍石圖》《瑞鶴圖》《五色鸚鵡圖》等。因為大段的題畫詩及書法,絕非他人所能偽。也正因為此,趙佶開啟了元明文人畫“詩、書、畫”結合的先河。
宋 趙佶 瑞鶴圖 絹本設色 51×138.2cm 遼寧省博物館藏
目前,全球各大博物館藏宋徽宗書畫作品存世僅有19幅,這其中還包括少量宮廷畫師的代筆,可見其作品數量實屬鳳毛麟角。筆者以為,宋徽宗的書畫,無論是花鳥畫還是瘦金書,都具有非常鮮明的個人特征,特別是在詩書畫三者結合方面,就更難仿冒。對于珍稀的宋畫而言,還是應該抱著謹慎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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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從來沒有一棵樹,成為一段時間的節點,被寫進歷史。更沒有一棵樹,成為一個王朝終結的見證,被嵌進時代的年輪,并引得后人長久的思索。
北京景山的那棵古槐做到了。
在一個寒冷的早晨,陽光被凍得有氣無力。我特意走近它,我覺得,一年四季,只有在冬天,才是造訪它的最佳季節,因為季節透出的氣息與它本身的經歷十分契合。它歷經了370多個春夏秋冬,景山上比它小200多歲的松柏早已參天,它卻還是當年的模樣,歪著脖子,孤獨地瑟瑟在景山東面的山腳下,陪伴它的只有兩塊冰冷的石碑。
崇禎17年(1644年)3月18日,崇禎皇帝與李自成談判破裂。3月19日天還沒亮,崇禎在司禮太監王承恩的陪伴下,登上煤山(景山),在這棵老歪脖子刺槐上自縊,上演了“君王死社稷的悲壯”,宣告了明王朝的壽終正寢,也使這棵普通的槐樹與中國一段歷史同在。
景山,原名煤山,順治8年改為景山,相對高度45.7米,占地345畝,地處北京城南北中軸線上,和故宮神武門隔街相望。在元明時代,是堆煤炭的地方,后因崇禎皇帝在此自縊而出名。1928年辟為景山公園,成為北京著名景點。
站在景山萬春亭所在的最高點上南眺,神武門-承天門-天安門-正陽門,由近及遠的恢宏氣勢鋪展開去,鱗次櫛比的屋宇似黃河的波濤奔騰向前,故宮專有的皇家顏色——金黃,輝映了半個天際。黃,恰如中華民族特有的膚色,頑強地從遠古輝映到今天。瞬間,面前的景色帶著厚重的歷史氣息撲面而來。
可以想見,當年身為一國之君、自詡“慨然有為”的崇禎,即將為270多年的朱氏江山劃上句號、即將要永遠告別前庭后宮和皇子公主時,年紀輕輕、在位只有17年的他,該有多少的不舍不甘與無奈?他面對內憂外患、王朝的江河日下,在景山山頂對明王朝送去最后一瞥,遺下“……文武可殺,但勿劫掠帝陵,勿傷百姓一人”的血詔后離世而去,足見這位皇帝的憂患與哀憐。
幾百年來,人們認為“景山無限好,思宗卻可思”。明思宗崇禎代表的“不茍且、不偷生”等一些象征意義,被后人反復提及。1930年,故宮博物院在其自縊處立“明思宗殉國處”碑。1944年崇禎忌日,在此立《明思宗殉國三百年紀念碑》,并撰千字碑文,對明亡和崇禎之死予以追溯。兩塊石碑上同一個“殉”字,表達了人們對崇禎之死的極盡褒揚。
崇禎的功過由歷史評說,一個朝代的終結見仁見智。我由此想到,當年丟掉國民黨政權的蔣介石若學崇禎,說不定就沒有了后來美國和臺灣歷代當局的一狼一狽,也沒有了半個多世紀兩岸人民的骨肉分離,美國就少了牽制中國的一顆棋子,中國的崛起就少了許多障礙。從這個角度講,老蔣的心胸膽識德行與封建帝王崇禎相比,“矮”了不知多少。當然,歷史不能假設,歷史比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得多。
這棵古槐因與崇禎連在了一起,它成了銘記中國那段歷史而生的風景。幾百年過去了,它始終猶如夾在中國歷史書中的一幀書簽,當人們循著它的牽引,輕易地翻到那悲壯的一頁,重溫與它相關的過往,自然而然地會思索其中的道理。我想,這是它在漫長的時光中,不改舊模樣的緣由吧!
是的,六個多甲子過去了,它姿勢不改,容顏未變,在風霜雨雪中,將自己站成了一面鏡子,成為“知興替”“明得失”的警醒。當年明清鼎革,王朝變色后,清朝宣布這棵刺槐為“罪槐”,配鐵鏈一副,規定凡皇室人員經過此處,必須駐足觀瞻,用此種方式提醒他的臣民不忘對明朝滅亡的反思,以鞏固清王朝的統治地位。
重要的是,古槐見證了甲申年勝利者李自成的悲劇。
雖然,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是明王朝的重要掘墓人,但他攻克北京后,驕傲自滿、下屬腐敗,大順政權存在了40余天,最后只是在承天門的匾額上留下一個箭洞后,匆匆逃離北京。他的失敗為滿清入關打開了一扇大門。如若無此,歷史可能是另外一種樣子。今天談論這些,只對歷史本身而言,決無影響民族團結之意。
歷史的教訓是深刻的!
郭沫若先生的《甲申三百年祭》,是以史為鑒的傳世經典。文章梳理明朝滅亡與崇禎之死,尤其是李自成攻克北京后的種種錯誤,為后來中國共產黨戰勝國民黨,進入北平提供了歷史參考。
1944年3月,文章在重慶《新華日報》上連載,因其與一代偉人對黨的前途命運艱巨性和長遠性的思考、對中國農民革命局限性的反思相契合,遠在延安的這位偉人看到此文后反復擊掌連聲自語:好文章,好文章!此文被納入當年延安整風必讀文件。
不難看到,此后,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兩個務必”的要求,在黨中央去往北平路上“進京趕考”的隱喻和“我們決不做李自成”的宏愿,無不體現了開國領袖對歷史的敏銳洞見和未雨綢繆、登高望遠的能力和期盼。
黨十八大以來,反腐力度不減,全國人民不忘初心,砥礪前行。這是延安精神強大基因的遺傳。
如今,站起來的中國人民正富起來強起來,但作為中國人民的領導核心——中國共產黨以及她領導的人民,還仍然跋涉在“趕考”的路上!
在這個意義上看,那棵古槐是一枚具有極強生命力的感嘆號!
當我們走近它,關注的不應該只是300多年前景山晚景中那一抹血色殘陽,更重要的是在目睹它光鑒照史的姿勢時,不忘領會其意味深長的歷史和現實意義!
正所謂,古槐依舊在,盡在不言中!
2020.1.29 于潛江
作者: 鮑邦協
責編:毛秘 《白浪情》
來源:新華號 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