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元游桂林”,你敢去嗎?
前不久,“40元4天3晚游桂林”事件讓低價游現象再次進入輿論視野。此后,相關旅行社因為“不合理低價游”等問題均遭到旅游監管部門處罰。
所謂“不合理低價游”,早在2015年就被旅游管理部門明令禁止。標準很明確,比如價格低于地方政府或行業協會指導價30%以上的旅游產品,便可被認定為“不合理低價游”;近年來,文旅部更是多次強調,對不合理低價游“露頭就打”。
但“低價旅游團”問題始終未能根除,問題出在哪兒?低價游背后究竟是什么樣的產業鏈?
01 “人”就是錢
“旅游的水很深的。”已經做了八年旅游團生意的常亮說。
常亮曾經是個旅游團跟團大巴司機,跟不少旅行社合作過,之后就順勢轉行幫旅行社“拉客”并從中抽成。
其中,那些以低價為噱頭,帶一車人四處逛購物點的團,他稱之為“購物團”。
他剛入行就在帶“購物團”。他發現,在購物點商家贊助下,旅行社幾乎是“零成本”運營。“比如像賣玉石、化妝品的,你來四五十個人,一家店按人頭,每人補你50塊,有些連車費也報(銷)了。”
帶團時間更長的馮莎,早在2014年就帶過“購物團”,她算了一筆賬:
“比如我們去桂林,99元一個人,一車50座的大巴,就有5000塊錢。車費兩千元、司機費四百元、導游費三百元、最便宜的旅行餐“八菜一湯”一桌一百元,住宿兩人一間,可以先不給錢……”只要極限壓縮成本,光憑游客交的旅費,也能勉強保本。
真正賺錢的環節是帶游客購物。馮莎介紹,當地的“地接”導游會和本地商家“串通”,把游客帶去“聽課”或購物點,并兜售遠超成本價、市場價的商品。比如,進價500元一張的乳膠床墊賣一萬五;珠寶更是“無底線”,在別處賣一兩千的玉鐲可以叫價到五萬、十萬,“這叫‘玉無價’”。
而且,這些低價團有年齡限制,游客大都是中老年人,有一定的購買力。“一車人里有幾個人買就OK了。”一筆賬算下來,馮莎指出,按正常的一天逛三、四個購物點,每車游客一天能產生超十萬元的利潤。
在這樣的暴利驅動下,“99元游桂林”“40元四日游”都已經算“保守”了。馮莎表示:“免費去的都有。”
02 “宰客”與“長線”難共存
帶了幾年“低價旅游團”,常亮和馮莎卻不想再帶了。
“我只是組團而已,拿不到幾分錢。”馮莎介紹,自己作為“小團長”,日常工作就是轉發上級“團長”的信息,幫忙拉客,分不到宰客的“暴利”。常亮也稱,自己是從旅行社手中按人頭拿提成,無所謂帶低價購物團或中高端旅游團,“反正我們是固定收入”。
這些小團長還會被旅行社和商家“監督”。馮莎介紹,由于“講課”的房間都有監控,她只能在路上私下提醒游客,在購物點只起哄、不買東西。不過有一次,她的團里有人被說動心了,她開口阻攔,“當場就被商家給罵了。”
而且,相比于旅行社和商家可以憑“一錘子買賣”宰客,小團長帶購物團并非長久之計。
馮莎和常亮都是在自己組的微信群里“拉客”,有相當一部分是“朋友拉朋友”的熟人熟客。比如,馮莎的朋友,家住深圳的王阿姨就被拉進群,參加過“30元廣州周邊一日游”。
王阿姨很快就厭倦了“購物團”。從早上6點出發,一天連逛3個樓盤,全程幾乎都坐在車上,最后也只是到海邊拍了1小時照,回來后還經常接到樓盤推銷電話……她懷疑,自己上交的身份證、電話等信息被泄露了。此后,她再沒參加過類似團游,“就是到處湊熱鬧,沒意思。”
這正符合馮莎的觀察,“經常去(參加購物團)的,開始還好好玩,后來基本不會去的,(游客)會慢慢地消失。”
常亮也被客人“倒逼”著拋棄購物團。“人家回來以后都說,你下次找個不搞購物點的,價格沒關系。那下次我就找高端一點的。人家(旅行社)給我這條路(購物團旅游路線),我也不走了。”
03 治理低價游難在哪兒
隨著監管力度加大、市場日趨規范、成熟,不合理低價游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復旦大學旅游學院教授沈涵指出,近年來,旅游管理部門和市監局對低價游的管理、處罰都非常嚴格,旅行社也不敢再通過增加購物來彌補虧損。
不過,根絕“低價游”卻不容易。
沈涵指出,相比于十幾年前,不法導游會從旅行社處高價“買斷”游客后,手段百出地榨取游客價值。如今,部分“低價游”旅行團會明確告知去特產店、小眾景點,用低價吸引一些價格敏感且時間寬裕的中老年人,主打一個“你情我愿”。
最終,商家精準推銷、景點獲穩定客源、游客花小錢觀光,旅行社賺折扣、返點……在多方“共識”下,一些“低價游”形成了相對成熟的“商業模式”。
而且,中國旅游市場大,發展水平參差不齊。舟山市文旅局曾發文指出,即便抽調近百名公安、市場監管、運管、交警等力量,對當地一著名旅游市場進行監管執法,但相比越來越多的游客,“執法力量反而顯得單薄”。
部分旅游團也在“打擦邊球”,鉆監管漏洞。比如,不搞“強制消費”但“地接導游”故意拖延在購物點的停留時間;讓游客聲稱“自愿購物”并全程錄像……
沈涵建議,如果真的想參加“低價游”,可以事先拍下車牌、導游、導游證件等照片,萬一遇到強迫購物、導游無證上崗、旅游海報虛假宣傳或其他侵權行為,可以通過“12345”熱線等渠道投訴、舉報,并提供違法線索。
全國文化和旅游市場網上舉報投訴處理系統網站
(為保護受訪人隱私,以上常亮、馮莎均為化名)
來源: 央視網微博
至深夜,黃婷打開比心陪練APP,消息“叮叮叮”響個不停,點開一看,多數人詢問她是否有“深夜服務”。
對于這種隱晦暗語,黃婷見怪不怪,但忍不住會大罵幾句。她在一年前辭掉穩定工作,成為比心平臺陪練師后,時常收到“玩家”騷擾信息,語言挑逗且露骨。
比心陪練是一個游戲陪練平臺,目前全國有超過3000萬游戲玩家用戶,超過300萬平臺認證的游戲陪玩大神,其中已有近150萬人通過游戲技能分享賺取到收入,曾獲IDG資本投資,王思聰的普思資本投資的上海網魚網咖也是股東。
但人民網記者調查發現,一些女陪練在幕后團伙指揮下,主動向“玩家們”兜售“深夜服務”,主要是視頻裸聊和性服務。
“深夜服務”視頻裸聊明碼標價
陪練師許慧瑋一直忙著在平臺“拉客”。
客人們被她稱為“老板”。她平時潛伏在比心平臺,主動去搭訕男玩家,有時玩家也主動詢問她是否“深夜服務”。她給自己標價是視頻裸聊188元/20分鐘,露臉價格是388元/20分鐘。
她再三承諾,在雙方視頻裸聊中,老板可以通過語音交流和指揮,驗證是否真人表演,“我每天接很多這種單子,假如是騙子,客戶肯定在平臺舉報。”
為證實不是騙子,她發來一張客戶的微信截圖。圖片顯示,兩人通過語音交流后,該客戶分兩次向她支付200和188元。
人民網記者在比心陪練平臺聯系兩名女陪練師,微信付款后,這兩人便主動發來視頻。視頻中,她們邊說挑逗性語言,邊做不雅動作。
起初陳巍只是一名游戲陪練師,有個陌生男子在比心陪練平臺主動聯系她,問她是否做視頻裸聊業務,并有客戶推薦。她覺得不露臉,掙錢又不費力,就沒拒絕。“我們幕后都有老板,他們推薦給我的客戶,標價是150和140元,他們抽成40和50元。”
陳晴便是幕后團伙指揮者之一。她每天在朋友圈發各地女性圖片,并寫著“南京歡迎你”“你喜歡的,我都有”等暗示性語言。她潛伏在比心游戲平臺已有半年,是鉑金4級別。
據她介紹,自己提供女陪練師出臺服務,分為包夜和快餐,價格分別為5000和2500元。她再三保證,自己可以在全國提供服務,客戶通過照片選人,滿意后再付款。
陳晴索要人民網記者地址后,主動發來兩名女性圖片,問是否滿意,并表示隨時可以安排人。但她聲稱酒店不安全,客戶可以去女孩家中,而女孩去客戶家必須先付100元定金,一旦不滿意,也能保障女孩來回路費。
微信聊天截圖:陳晴保證可以提供全國服務,客戶滿意付款
比心陪練平臺曾因涉黃被人舉報。在黑貓投訴平臺,一名玩家在比心陪練分兩次下單,一單價格是1小時40元,另一單4小時160元,但陪練師通過微信給他發送黃色視頻。“我覺得視頻內容太惡心,直接就掛斷了。”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朱巖表示,陪練師在線上傳播色情信息,涉嫌構成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傳播淫穢物品罪。網絡平臺不能及時治理在平臺內傳播的涉黃信息,網絡服務商涉嫌構成拒不履行信息網絡安全管理義務罪。如果通過網上聯系,在線下參與性交易的用戶及服務提供方,則涉嫌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引誘、容留、介紹他人賣淫罪。
“陪玩領域涉黃問題非常嚴重。”女陪練師王琴說,涉黃又分為線上和線下,線上是在游戲直播過程中,女陪練師通過隱晦性暗示或主播在直播中裸露。線下主要看陪練師和玩家的關系,線下兩人發生什么事,這些不好說,畢竟你情我愿,是否涉黃難以界定。
未成年人不在少數
潛伏在比心陪練的并非只有成年人,未成年人也混跡其中。
黃婷曾在比心平臺接過一個王者榮耀游戲單子,“老板”是一名13歲男孩。“我聽他聲音稚嫩,特意問他多大,他說13歲,還是一名在校學生。”她不忍心,在完成這筆訂單后,沒再接他的單子。
黃婷在比心平臺是大神級別,一單價格19比心幣,折合人民幣接近30元。她納悶的是,這個男孩的下單錢從何而來,又為何能夠登錄比心陪練平臺,“他有可能用大人手機玩游戲。”
比心陪練平臺設置有青少年模式。該模式提醒,為呵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平臺特別推出青少年模式,該模式下部分功能無法正常使用。請監護人主動選擇,并設置監護密碼。
黃婷說,比心陪練平臺以成年人為主,這些人主要是社會從業者和大學生,各占一半,也不乏初、高中生混在平臺,但這些人常在低價消費區。
比心陪練公布的2020年一季度數據稱,游戲陪練大神在過去一個單季,新增超過102萬人,累計注冊用戶突破3000萬。《2019年游戲陪練白皮書》數據顯示,游戲陪練用戶平均年齡23.27歲,三分之二是95后。
“部分陪練平臺對玩家年齡審核不嚴。”王琴表示,她剛從事陪玩行業時,未成年玩家不多,但現在人數越來越多。
女陪練師在朋友圈發布誘惑性視頻,希望客戶接單
“八成游戲是針對14-22歲之間的青少年,陪玩行業出現或濃或淡的性意味,這對青少年心理健康帶來極為惡劣影響。”北京心岸探索心理咨詢創始人范經韌說。
他認為,青春期男孩對性具有天生好奇感,由于女陪練師增加游戲體驗度,對青少年又具有極大誘惑性,不僅讓他們產生大手大腳的消費習慣,線上陪練還可能轉為線下約會,無疑會誘發早戀、早性等問題。
此外,游戲行業的主力軍是初、高中學生人群,沉溺游戲,脫離現實,易導致學業荒廢,而學習受挫又進一步加深自我挫敗感,可能對未來社會和家庭生活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中和心理咨詢工作室心理咨詢師祁海峰認為,青少年在線上通過圖片、聲音、視頻等方式與異性交流,容易把異性物化,從美色、身材等方面單維度對異性進行評價與溝通,給青少年造成錯誤戀愛觀、婚戀觀,這無疑為性犯罪埋下伏筆。
“他們私底下有何交易,我不得而知。”女陪練師王琴說,在游戲陪練平臺上,游戲技能并不重要,而聲音甜、長相美是最重要議價指標。這與主播行業一樣,人氣越高,陪玩價格也水漲船高。
資本追捧下的陪練行業亟待監管
比心陪練平臺前身是魚泡泡。
彼時的魚泡泡上線項目含有12個大類、43個小項,游戲和聲優占了絕大多數項目。游戲分為線上和線下陪玩,含蓋時下熱門游戲,包括英雄聯盟、王者榮耀、絕地求生等多款游戲。聲優則包括了叫醒、哄睡覺、聲優聊天等。此外,魚泡泡還向泛娛樂品類延伸,推出了線下陪吃飯、陪K歌、戀愛咨詢等技能共享。
比心陪練平臺成立于2014年(原魚泡泡APP)。2019年初,比心陪練下架了情感咨詢等功能并取消了線下游戲陪練服務。
企查查數據顯示,比心陪練曾獲得兩輪融資,在2018年獲得IDG資本數千萬美元A輪融資。天使輪獲得網魚網咖5000萬元投資,而王思聰的普思資本正是網魚網咖投資方。此前,王思聰曾為比心陪練平臺“站臺”,他給自己設置陪練價格是666元/小時,成為游戲陪練領域價格最高的人。
陪練行業在資本催生下也迅速崛起。2019年,淘寶上線了“淘寶陪練”頻道,隨后觸手、虎牙、斗魚等也推出陪練業務,行業競爭進入了巨頭相爭的階段。比心陪練副總裁杜明江曾說,游戲陪練已成為一個新的 “百億市場”。
范經韌表示,當今游戲行業快速發展,游戲人數快速上漲,“陪玩”成為一種時尚。從本質上講,游戲陪玩和酒吧陪酒、KTV陪唱等一樣,無非是在異性陪同下提升用戶消費體驗,如果體驗人數增加,自然會出現相應的配套服務。
南昌晚報曾報道,有用戶利用探探平臺發布網絡招嫖信息,涉黃用戶把招嫖的微信號和QQ號發布在頭像和簽名上,誘導用戶添加。同年,探探APP因傳播淫穢色情等違法違規信息,被相關部門要求下架。
早在2016年,原文化部下發第25批違法違規互聯網文化活動查處名單,斗魚、虎牙直播、YY等多家網絡直播平臺因涉嫌提供含有宣揚淫穢、暴力、教唆犯罪、危害社會公德內容的互聯網文化產品,被列入查處名單。
次年,北京市網信辦、公安局、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總隊聯合約談、火山直播、花椒直播,依法查處上述網站涉嫌違規提供涉黃內容,責令限期整改。
今年,國家網信辦會同相關部門對國內31家主要網絡直播平臺的內容生態進行全面巡查,10家網絡直播平臺存在傳播低俗庸俗內容等問題,被依法約談處置。
原文化部文化市場司有關負責人曾表示,查處的網絡直播平臺主要有兩類違規情形,一是演藝類直播平臺提供含有宣揚淫穢、色情、危害社會公德內容的網絡表演,部分“主播”通過肢體和語言進行性挑逗、性暗示,存在“閃現”“騷麥”等違規情形。
女陪練師在比心陪練平臺發布隱晦暗語,并稱提供外出服務
“我覺得主要還是引流。”王琴說,在游戲平臺早期發展過程中,涉黃現象比較常見,有些平臺雇傭兼職人員以色情為幌子引誘其他玩家下載軟件。
一名知名社交平臺工作人員表示,一些游戲平臺和公司都在融資和初創階段,內外部監管趨嚴的話,用戶增長會減緩,收益也會下滑。社交平臺出現一些低俗內容,它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利益當頭,誰也不敢保證什么。”
提供“深夜服務”,陳巍的比心賬號被封了。
陳巍說,自己在比心陪練平臺拉客戶,因說話太過分,賬號已經無法登錄,但她與前客戶已經轉移到其它社交平臺,并不擔心沒有客源。
王琴認為,在直播行業,主播用詞不當、衣著暴露都可能被封號,但這種擔心在陪玩行業不存在,陪練師在平臺說些挑逗語言和性暗示,比比皆是。
朱巖認為,近幾年電子游戲逐漸風靡,游戲陪玩服務在滿足用戶在深層次社交方面需求的同時,也成為投資方追捧行業,但游戲陪玩行業帶有互聯網監管難屬性,可能在野蠻生長期滋生多種形式的犯罪行為,比如賣淫、詐騙、恐嚇、賭博、走私、敲詐勒索等多種違法犯罪活動。
在他看來,游戲陪玩行業接口眾多,追蹤很難。用戶與服務方在線上是單對單聯系,在交易過程中使用暗語,涉黃內容就掩藏在合法交易之下,而陪練平臺對關鍵詞屏蔽未必起到很好效果。在線下,雙方在私人場所進行游戲陪玩,這也給公安機關查處增加難度。
“互聯網平臺涉黃問題像蟑螂一樣難以根除。”北京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薛軍說,監管面臨最大挑戰是涉黃數量多,違法行為較為隱蔽,有效市場監管較難。
“現在陪玩行業市場太小,還沒有引起監管部門關注。”王金說,隨著網絡游戲市場規模進一步發展,陪玩與游戲行業可能共同納入監管。
朱巖表示,從國家監管層面來說,公安、網信、工商等執法部門與檢察院、法院等司法部門聯動,從執法和司法兩個層面對涉黃問題打擊。目前公安部門已有相關凈網行動,對于打擊網絡犯罪和涉黃問題一直保持高壓態勢。
他還稱,根據《電子商務法》規定,電子商務的經營者負有防范平臺內網絡犯罪義務,平臺方應是監督規范網絡平臺內涉黃內容第一責任人,由于網絡平臺管理者知悉平臺發布相關內容,一旦有人在平臺從事網絡犯罪活動,應及時依法處置并向有關部門報告。
此外,行業協會也可以通過制訂行業準入協議、制訂行業行規、建立行業誠信名單等多種方式,對涉嫌違法的網絡平臺和相關服務的經營者進行從業限制。
王金認為,如今直播行業對涉黃內容的人工智能識別技術已經比較成熟,一旦技術引入陪玩行業,對解決陪練平臺涉黃問題也有一定效果。
(文中黃婷、許慧瑋、陳巍、王琴均為化名)
(來源:人民網)
Phone 5s,是蘋果史上最有意義的機型之一。不只是因為它首發了 Touch ID 和 iOS 7,更重要的在于那顆 A7 處理器,讓其成為全球首款 64 位架構的手機。
此后,Android 手機陣營也開始使用 64 位架構的芯片,并逐漸成為行業主流。
在 64 位架構處理器的背后,有個老大哥叫 ARM,為手機廠商提供相關技術支持。資料顯示,全球有超過 95% 的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都在使用 ARM 架構。
就在最近,老大哥 ARM 宣布了一件大事:從 2023 年開始,所有使用其架構的手機,CPU 內核將強制采用 64 位,且沒有 32 位兼容模式。
簡單來說,32 位要被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通盤拋棄了,64 位的時代全面到來。
在智能手機里,你的每一張照片、每一個文件,甚至每一次操作,對于處理器來說,都是一串數字。
處理器以二進制的形式來儲存這些數字,為它們分配的空間,以「位」為最小的單位。在二進制中,一個「位」有 0 和 1 兩種狀態。
圖片來自:servicenowthink
這是一個不太容易說得通俗易懂的話題。我們先來打個不那么精準的比方好了。
假設你是一臺計算終端,32 位的 CPU,就相當于你有 32 只手(寄存器),每只手上有 32 根手指(寄存器可以保存的數字)。而 64 位的 CPU,則相當于你有 64 只手,且每只手上有 64 只手指。
哪種情況下算數算的多,就不言而喻了。64 位比 32 位有著翻天覆地的增進。
圖片來自:worldtechpedia
在處理器的世界中,32 位的架構可以訪問 2 的 32 次方個內存地址,即 4GB 的 RAM 或物理內存。而 64 位的架構,可以訪問 2 的 64 次方個內存地址,理論上支持 16TB 的內存。
如果計算終端擁有 8GB 的 RAM,但卻配備了 32 位的處理器,那么意味著約有 4GB 的 RAM 處于無法訪問狀態,白白浪費了。
隨著軟件生態的發展,4GB RAM 已經無法滿足某些大型軟件的需求。因此處理器和系統都紛紛朝著 64 位進發。
圖片來自:gearnews
上文說到了,市場上絕大部分的智能手機、平板電腦都在使用 ARM 架構的處理器。我們常說的 ARM 架構,多是指 ARM 指令集的架構,它是一個處理器結構中最重要的部分。
比如高通驍龍 888 使用了一個 Cortex-X1、三個 Cortex-A78 內核和四個 Cortex-A55 內核。這些內核,都采用了 ARMv8 系指令集架構。
ARM 是什么時候擁抱 64 位的呢?時鐘可撥回至 2011 年冬季。
彼時,ARM 發布了第 8 版指令集架構 ARMv8,首次引入了 64 位指令集。不過,它并非只支持 64 位系統或應用,還能向后兼容以前的 32 位架構。
ARMv8 相比前代的特性. 圖片來自:ARM
從 Cortex-53 到 Cortex-A75 的大多數 Cortex-A 處理器,都支持 32 位和 64 位兩種模式。因此對于消費者來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32 位和 64 位的應用程序都可以正常使用。
直到前段時間,第 9 版指令集架構 ARMv9 發布,帶來了三款基于新架構的 CPU:ARM Cortex-X2、Cortex-A710 和 Cortex-A510。
三款新 CPU. 圖片來自:ARM
這 3 個 CPU 里,ARM Cortex-X2、Cortex-A510 僅支持 64 位操作系統及應用程序,不再向后兼容。只有 Cortex-A710 還保留著對 32 位應用程序的支持。
ARM 公司隨后又宣布,從 2023 年起,其所有內核將都將停止對 32 位操作系統和應用程序的支持。
這意味著什么呢?Cortex-A710 很可能是其最后一顆支持 32 位應用程序的 CPU,32 位要徹底和移動終端說再見了。
圖片來自:infoworld
在 Windows 電腦上,我們從網頁端下載軟件時,常常有 32 位和 64 位的選項。一般來說,32 位的系統就安裝 32 位的軟件,64 位的系統則安裝 64 位的軟件。
出于平臺兼容性考慮,64 位的系統也可以安裝 32 位的軟件。而一些開發者為了減少工作量,只提供了 32 位的軟件。
圖片來自:MJ Tube
對于「小而美」的軟件來說,的確 32 位也無傷大雅,畢竟不需要太多的內存。但對于體積大,調用資源多的應用程序來說,64 位才是更理想的選擇。
不過 64 位應用程序運行的前提,是 64 位的系統。我們知道,Windows 很早以前就提供 64 位的版本了。游戲機更早,甚至可以追溯到 1996 年的 N64。
你玩過 N64 嗎?圖片來自:bitlounger
那么 Android、iOS 這些系統,是什么時候轉向 64 位的呢?
先來看 Android。2014 年,Android 5.0 (Lollipop) 發布,是第一個完全兼容 64 位的 Android 版本。
而 2013 年秋季 iPhone 5s 發布后,iOS 開始在軟硬件方面均支持 64 位。macOS 稍早一些,2011 年的 10.7 Lion 版本,就已經進入 64 位的時代了。
為了讓消費者在全面轉入 64 位時代時,不受明顯影響,各系統從前幾年就開始對軟件生態謀劃布局了。
比如 Android 此前宣布,自 2019 年 8 月起,所有 Google Play 里的應用都需要支持 64 位。從 2021 年 8 月 1 日起,64 位設備上的 Google Play,將不再提供 32 位版本的應用。
我們熟悉的微信,在 2019 年 11 月底,正式公開了 64 位版本的下載鏈接。它和淘寶也成為第一批擁抱 64 位的國產 Android 應用。
Android 推進 64 位的進程表
今年 4 月份,小米應用商店、OPPO 軟件商店、vivo 應用商店、騰訊應用寶、百度手機助手也紛紛宣布,今后登陸應用商店的應用,必須有序支持 64 位 ARM 架構。
按照要求,今年年底前,全體應用和游戲,都需要按計劃上傳含有 64 位構建的 APK。2022 年 8 月底前,中國市場所有的移動 Android 程序,必須全面普及 64 位。
圖片來自:xicom
蘋果對待 64 位的態度,比 Android 要更為強硬。
早在 2015 年 2 月,蘋果就宣布所有 iOS 應用程序都必須支持 64 位。2017 年,蘋果宣布 iOS 11 將不再支持 32 位應用程序。
iOS 11 無法運行 32 位的老應用. 圖片來自:Qooah
這意味著 iOS 從此完全放棄了 32 位,A11 及更新的處理器,都僅支持 64 位的應用程序。
蘋果對 macOS 的要求一樣嚴格。2018 年開始,所有提交至 Mac 應用商店的應用程序,都需要支持 64 位。
2019 年發布的 macOS 10.15 Catalina,更是完全放棄了對 32 位應用程序的支持。
macOS 10.15 Catalina 無法運行 32 位的老應用. 圖片來自:pcmag
所以對于消費者來說,ARM 在 2023 年這個節點完全拋棄 32 位兼容,并不會有什么明顯的感受。因為各系統的軟件生態,已向 64 位有序過渡了多年。
我們未曾聽聞過渡進程中,有什么重大問題出現。這個時間表,更多的是給開發者上了一根弦。
看著 Android、iOS、macOS 等系統,在 64 位的道路上漸行漸遠,Windows 心里是羨慕的。
相比移動系統,Windows 有著太多的歷史包袱。
即便其在很早以前,微軟就推出了 64 位的 Windows。如今的新電腦,RAM 也普遍在 4GB 以上,預裝的都是 64 位的系統。但問題是,其軟件生態跟不上硬件的腳步。
Windows 11 甚至還支持遠古時期的 Office 7.0 圖片來自:知乎答主 XylonJack
這并非開發者不愿意做,而是 64 位 Windows 的普及率有些一言難盡。一些企業級用戶甚至還在使用 16 位的軟件,只能安裝 32 位的操作系統,以向下兼容 16 位。
另外,調試測試工具、第三方輔助外掛插件、程序員的個人能力等因素,都是 Windows 朝著 64 位全面進化的絆腳石。
所以,Windows 什么時候會在 64 位的世界里,與 Android、iOS、macOS 等系統相遇?沒人能知道。或許,微軟自己也不知道。